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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節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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處如入無人之境,不旋踵間六艘金甲船上一幹勁勇,幾乎全數都被他摔落江心,其中茍或有敢死之士,也無不紛紛都為他點了穴道,一個個成了活死人,一動也不動地仁立在艙面甲板之上。

看到這裏,鐵海棠身邊的愛妾沈傲霜,忍不住冷笑一聲道:“這人競是這般神勇,簡直是不可思議!”

瀟湘俠隱歐陽不平急道:“總座請下令,容屬下急速召集本幫‘七殺勇士’與這廝一拼生死!”

鐵海棠微微一搖頭,冷聲說道:“何必小題大作!”頓了一下他接道:“再說也來不及了!”

沈傲霜道:“那麽我們眼前又該怎麽應付他?”

鐵海棠冷笑道:“不必緊張,如果我猜想得不錯,此人志在示威,不過是想給我們幾分顏色瞧瞧而已!”

歐陽不平心裏一松,他素來敬重鐵氏,心知他一向斷事如神,既然這麽說,必然可信,可是,他仍然忍不住問道:“總座的意思是……”

鐵海棠道:“他就會來的,我們在這裏等他。”一面說時,他那一只留有長長指甲的右手,緩緩的探進袖子裏,細長的一雙眸子,慢慢地收攏下來,瞇成一條線。

凡是他屬下的人,俱都知道,每當這位總令主現出這般神思姿態,必然也就是在盛怒之中,是以現場每一個人心裏都情不自禁地存下仔細,誰也不敢冒失出口,以免觸犯了他的虎威。

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,外面忽然變得出奇的安靜。各人乍驚之下,居高下看,但見江面上一片平靜,六艘金甲戰船平平擺在水面上,船上的人一個個宛似木乃伊般地仁立著,顯然全數已為對方點了穴道,落在水裏的人顯然也不在少數,卻是不敢貿然登船上岸,只在水裏面不停地繞著圈子。

數十道燈光,四面八方蛛網似的交射江上,頻頻搜索著,奇怪的是,被搜索的黃衣人卻失去了蹤影。

風雷手秦漁一驚道:“這廝莫非跑了不成!”

瀟湘俠隱歐陽不平獰笑道:“好狡猾的東西!”

座中各人或多或少俱都面現驚忿之容,卻惟獨鐵海棠與他麾下首堂之主天馬行空晏三多,尚能保持著原來的鎮定。

鐵海棠倏地長眉一挑道:“這廝已經來了。晏堂主,你代我迎他進來。”

天馬行空晏三多倏地站起來道:“遵命!”大袖一揮,呼地騰身而起,宛若一只巨大蒼鷹,直向堡壘廳外沖出。

要知天馬行空晏三多為宇內二十四令首堂堂主,一身內外功力,不過僅次總令主鐵氏少許,確已臻登峰造極地步。

風雷堡高手如雲,晏三多位高權重,平素簡直沒有他出手對敵的機會。是以,眼前各職司乍見這位晏堂主親自領命出迎來敵,俱不禁大為希罕,由此也可見鐵氏對於來敵黃衣人該是何等重視了。

天馬行空晏三多一身輕功極是了得,是以才會博得天馬行空這麽一個綽號。他位尊職高,平素事無大小,根本就煩不著他老人家,這時面承總令主關照,要他親自出迎強敵,可見事態之嚴重,確是不可輕視。

晏三多騰起的身軀,勢若脫弦之箭,颼一聲已竄至廳外。

身子方一落地,即發覺到眼前形勢大是不妙!原來通向堡壘廳外的一條迂回廊道,早已由封鎖令派由二十四名紅衣殺手,嚴密防守。

二十四名紅衣殺手,每人一口薄刃雪花刀,更配備有一面藤盾,作戰時一手持刀一手持盾,攻守鹹宜,確是厲害至極。

眼前,也就是天馬行空晏三多方自現身的一剎那,站立在樓廊石階最前面的四名殺手顯然已與那個黃衣怪人有了遭遇。

一片喊殺聲中,四名紅衣殺手各人掄動手中雪花鋼刀,正自狙殺黃衣人欲圖攀登梯階的來勢。

強烈的孔明燈光照射之下,黃衣人偉岸的身軀極具英雄氣概,他意態從容,面色不驚,哪裏像是才經過一場大戰模樣。

四名紅衣殺手早已奉有嚴令,黃衣人如果膽敢侵犯堡壘廳,當予格殺勿論,因此,黃衣人一經現身,站立在最前哨的四名紅衣殺手,立刻不待招呼一擁而上,四口雪花刀由四個不同方向,一並向著黃衣人猛厲揮砍下來。

天馬行空晏三多一眼看見,待要出聲喝止,其勢已是不及。

只聽得嗆啷啷一陣子金鐵交鳴之聲,四口鋼刀看上去無異全都是砍在黃衣人身上。

意料著,那將是如何慘厲的一刻!

黃衣人必將血濺當場。然而事實的發展,竟然是大出冷門!

武林中固然早已有金鐘罩、鐵布衫這類傑出功夫的傳說,可是到底見者不多,像眼前黃衣人這般肉體迎架四口鋼刀的情形,各人不要說是親自目睹,簡直連聽也不曾聽說過,一時俱都看直了眼。

在那陣子金鐵交鳴聲裏,四口雪花鋼刀一齊反彈了起來,其勢絕猛,反彈的力道端視各人下手輕重而各有不同,四個人隨著揚震而起的刀身,俱都摔了出去,其中二人甚至於連刀也都摔出了手。

反觀對方那個身材偉岸的黃衣怪客,卻像是沒事人兒一般,繼續踏階直上。

第二撥四名紅衣殺手,盡管是驚心萬狀,卻不能有失職守,為首二人一聲斷喝,兩口雪花刀平揮而出,徑向黃衣人攔腰猛斬了過去,閃亮的刀光交映著,眼看著已將挨在了他的兩處腰側,猛然間就只見黃衣人雙腕乍分,肥大的衣袖隨著他擡起的雙腕,只一下,已纏在了二人遞出的刀身之上。緊接著,兩口雪花刀雙龍出海般地已射空而起,在空中劃出了匹練似的兩道白光。

妙在黃衣人這雙揚起的衣袖並未因此而中止,袖邊前拂,雙雙掃中二人身上穴道,兩名紅衣殺手,就在兵刃出手的同時,驀地呆若木雞,愕在了當場。

原來眼前二十四名紅衣殺手,每四人成為一組,共分六個戰鬥單位,一出手即是四刀,聯手而攻,不死不休。

黃衣人以傑出的流雲飛袖手法,在一出手之間鎮住了來犯的二人。倏見面前人影閃動,另兩名紅衣殺手,捷若飄風般地又來到了近前。兩口雪花刀上下翻飛,一奔頂門,一紮心窩,幾乎同時動作,向著黃衣人身上招呼了過來。

如就出手動作而論,他二人確實無懈可擊。雙刀聯手,威力無匹,奈何面前的這個黃衣人,一身功力高不可測,卻又非他等所能臆測想象。

兩名紅衣殺手雙刀方自遞出,就覺得自黃衣人身上陡地襲出了一股罡風,其勢絕猛,大有排山倒海之勢,可笑二人雖是全力進襲,奈何當此巨風淩身的情況下,卻連對方的身邊也難以接近,砰然聲中,就像是撞在了一堵高山上,雙雙反跌而出,一時棄刀滾階而下,當場昏死過去。

黃衣人一經現身,來勢之快出人想象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先後鎮服了八名紅衣殺手,這等聲勢,休說使得在場其他十六名紅衣殺手大為驚心,一個個瞠目憂色,就連那位身負奇技,風雷堡首堂堂主晏三多看在眼中,亦不禁心驚肉跳,情知當前大敵之不可侵犯,一個處置不當,身敗名裂還是小事,只怕這條老命就許喪送在眼前。

成名不易,尤其是晏三多這麽一大把子年歲的人,更懂得明哲保身之理,以他浸淫武功數十年之經驗,什麽樣的角色一看即知,以此而判,眼前黃衣人這等身手,簡直是他畢生所僅見,萬萬不可力敵。是以,就在下餘各人奮身再上,猶圖與對方一拼之際,他隨即出聲喝止:“住手!”話聲一落,天馬行空晏三多突地拔身而起,施展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天馬行空身法。瘦削的身軀一經淩空,仿佛禦風而行,長橋架波也似的,已落身在廊道正中,不偏不倚的立在了黃衣人的正前方丈許左右。

黃衣人光華閃爍的瞳子裏,微微現出了一些驚訝,原本前進的身子,陡地停住不動。

晏三多近看對方這個黃衣人,更不禁心中生出一番震驚。只覺對方偉岸魁梧身軀,宛若一座奇峰聳立面前,強烈燈光交織下,更見他英挺極具神采的五官。不知道是一種什麽心理作祟,晏三多忽然發覺自己在他面前,一下子變得十分渺小,渺小的微不足道。

黃衣人更似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,即使到目前為止,他還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。

然而卻能讓人深深領略到他的英雄氣概,大氣磅礡。這種無形的威儀,竟能先發制人,使照面的強敵,在對他出手之前,先已喪失了自信,倒了內在的“心理長城”。

晏三多雖然一向恃技自傲,目無餘子,可是這一刻在他目睹著黃衣人的天人氣概,卻也由不住心中一陣情虛,連連打了好幾個寒噤。

黃衣人如炬的雙瞳,瞬也不瞬地牢牢註視著他。

晏三多雖然與他距離一丈,卻也能清晰的覺出透過對方偉岸的身軀所逼射出的淩人氣機,從而使他體認到一個所謂的強者,無論在任何情況下,都不容人輕視,即使是敵人,也情不由己的令他肅然起敬。

天馬行空晏三多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,雙手抱拳道:“壯士神威蓋世,敝堡有眼不識泰山,冒犯之處,尚請海涵!”微微一頓,他隨即接道:“老夫晏三多,謹奉敝壇總令主鐵氏面諭,恭迎大駕,請壯士將來意賜示,看看是否有能為壯士效勞之處,老夫謹慎從命,敢不遵照!”

這番話確是語意至謙,極盡謙卑能事,出自晏三多之口,更為不易。

奈何對方黃衣人,設非是個聾子就是太也不通人情世故,在他諦聽過晏三多一番話後,居然無動於衷,只把一雙滾圓的瞳子,上上下下在對方身上轉動不已,繼而鼻子輕哼一聲,舉步繼續向前踏進。

天馬行空晏三多面承總令主告諭,要他迎擊對方一陣,但他見對方如此神勇才臨時收了主意,以禮相待,原意是想先摸清了對方的來意之後,再去“對癥下藥”,想不到對方竟然不予置答,大有長驅直入之勢。晏三多職責所在,自忖著事態之嚴重,不能不予攔阻,身軀微挺,向前逼進一步,雙掌一沈,他冷叱一聲,喝道:“壯士止步!”話聲出口,隨即運施真力,五行罡氣霍地逼出體外,直向對方身上襲去。

不意對方舉步之初,先已有一股淩人力道襲了過來,兩種無形潛力乍然在空中甫一交接,天馬行空晏三多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,宛若置身冰窖,前進的身子更像撞在了一座冰山之上,登時禁不住後退了一步。

雖是如此,晏三多到底不是一般泛泛之輩,所練五行罡氣有三十年真純功夫,雖然較之黃衣人的冰魄之功大是不及,卻也有其威力,竟能使得黃衣人前進的身子,陡然為之中止。

十六名紅衣殺手,眼看著晏堂主單身對敵,一時不敢疏忽,分為兩側,左右並進,鉗形將黃衣人箍制居中,十六口雪花鋼刀,迎著孔明燈光,交織出一片爍目刀光。這等陣勢,卻也不可輕視。

黃衣人臉上忽然現出了怒容,晏三多就覺得透過他身軀所傳出的那種無形潛力驀然為之大增,形成了一道攻擊力極強的無形障礙,隨著黃衣人邁動的雙腳,一步步向前逼進。

晏三多情知眼前已不能幸免,說不得只好與對方放手一搏,當下一沈丹田之氣,用千金墜身法,先行穩住了下盤。

只覺得當前罡風沐體,將身上一襲長衣吹得飄向身後,值此同時,站立在晏三多身側左右四名紅衣殺手,俱都當受不住,紛紛被逼得節節後退。

晏三多一面運用五行罡氣與對方這陣子冰寒力道對抗,一面向身後紅衣殺手道:“你等不得失禮,還不與我退下去。”

十六名紅衣殺手,眼看著八名同夥與對方這個黃衣人一照面的當兒俱都吃了大虧,早已心膽俱寒,聆聽之下,不啻皇恩大赦,哪裏還敢在此逗留片刻!轟然答應一聲,紛紛撤離現場。一時間,眼前只剩下晏三多獨自一人。

黃衣人對於晏三多反常的措施,微微有些出乎意外,一雙眼睛視向晏三多,目光深湛,更不知他腦子裏在想些什麽,忽然冷笑一聲,再次踏步前進。

晏三多身子大大地搖動了一下,卻將提運的五行罡氣全數逼出,一時間,他看來瘦削的軀體,忽然間為之漲大了不少。

黃衣人前進的身子,一連踏進了四五步之後,忽然迫得中止,但只覺兩股強大的氣流,在二人之間猛力對抗迂回著。

晏三多忽然身軀彎曲了一下,被迫得向後面退了一步。

黃衣人相對的向前面踏進了一步,進退之間卻聚合著常人萬難當受的巨大力道。

晏三多後退一步之後即再次運施真力將身子穩住,只是由他臉上表情看來,顯然已極感吃力。

黃衣人忽然抱起一雙胳膊,改換了一副看來輕松的姿態,打量著對方,意思像是在審視對方到底有幾分能耐,能夠支持多久。

晏三多在對方強大潛力沐體之下,漸漸不支,他顯然不能再持續下去了,修發長髯有如風吹馬尾般甩向腦後,挺立的長軀不時搖動一下,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敗退不支。

相形之下,黃衣人的神態卻極是從容,甚至於他身上的一襲長衣連衣角也不曾揚動一下。他只抱著一雙胳膊,不緩不急的向晏三多註視著。

忽然他比了一個手式,示意晏三多,他將要再向前繼續前進,後者頓時面色一驚。

緊跟著黃衣人輕松地舉起一條腿來,緩緩又向前進了一步。

晏三多頓時身子大大地搖晃一下,足下通通通一連後退了三步,方自拿樁站定。

然而黃衣人卻已不再予他緩和之機,緊跟著足下再次向前踏進,晏三多頓時又再退後。

黃衣人得寸進尺,一步步繼續前進,晏三多也就一步步繼續退後,雖然他極不甘心情願,卻是無能為力阻遏住黃衣人的前進。

一進一退,轉瞬之間已前進了三五丈,堡壘廳正門已在眼前不遠。

晏三多顯然已施出了全力,只見他每退一步,即由不住發出喘籲之聲,身子更搖動的厲害,那張漲紅的臉,更像是隨時都可能會炸出血來。忽然他挺了一下身子,堅守著最後一步崗位,不再退後。黃衣人倒也不急急進逼,他隨即站住了腳步,眼睛裏交織出一片惘然,似乎有點想不明白,晏三多明明不是自己的對手,何以還要堅持硬撐下去!

晏三多喘籲益烈,輕輕地咳了一聲,敗象昭然若揭。他抱了一下拳,現出了冷森森悲憤氣概:“閣下不發一言,敢莫是個啞巴?抑或是別有隱衷?”頓了一下,他又道:“還是認為不屑置答!總之,還要請閣下將來意賜告,老夫才能有所遵循。”

黃衣人意態軒昂的臉上,忽然綻開了淩厲冷笑,卻又有幾分苦澀莫名的意味混夾其中。

鼻子裏怪音調的長哼了一聲,他向前拂了一下袖子,示意晏三多趕緊讓路。

晏三多嘿嘿苦笑道:“壯士堅不吐言,卻令老夫莫測高深虛實,雖不是閣下對手,卻不得不加阻攔——開罪了!”三字出口,晏三多陡然側過身子,快速向前踏進一步,就勢右掌乍提,用斜單鞭,劈掛掌式,猝然向黃衣人當胸劈了過去,一股疾勁的掌風,聲若裂帛般地直劈了過去。

晏三多所以拖延到現在才行出手,有多重原因,一則忍無可忍,再則已臨堡壘廳正門,已無退路,三則總令主夫婦以及一幹同僚俱在廳內,萬無坐視之理,有了這三重因素,他才下定決心,不計後果向對方全力出手。

這一掌凝聚了他全身功力,真有一掌開碑之威勢,掌風過處,眼看著黃衣人身子滴溜溜打了個轉兒,晏三多只覺得掌勢一松,整個身子由不住向前一沖。當此同時,黃衣人大袖拂處,一股極大的力道撲面而至,其勢有如排山倒海,簡直無與倫比。晏三多前栽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向後一仰,猛可裏,他覺出前心部位一陣奇痛,仿佛為一物刺擊所中,忽見黃衣人一只彎曲著手指的手掌由大袖子裏抖出,直奔向自己前心而來,那陣劇烈的疼痛,正是隨帶發自黃衣人手掌上的風力所致。

能夠把掌風聚結為風柱,自然絕不是一般內家高手者能達到的境界。晏三多心中固然驚心萬狀,觀諸眼前卻也無能閃躲,當時只得硬下心,霍然力聚右腕,施展大鷹爪功,一掌迎上去。

兩只手掌甫一交接之下,晏三多只覺得身上一陣子大震,仿佛五臟六腑俱都被這股子猛力震得離了位置,尤其駭人的,隨著對方手掌上如同電流般地傳過來一股冰寒氣息,晏三多禁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冷戰,卻又似整個血液都將為之凝固。

畢竟晏三多功力精湛,大非尋常,就在他一經覺出不妙的當兒,立刻由丹田提升起一股暖流,才使得他未能在此一瞬間為對方凍結當場。

黃衣人一聲朗笑,倏地濃眉一挑,那只緊抓住對方的手掌,猛然向上一舉。

晏三多幼習馬步,及長更習過大力千斤墜的內家沈實功力,饒是這樣,竟然無能招架住黃衣人的拔山之威,只覺得足下一晃,整個身子隨著對方擡起的手臂,驀地被拋了起來。忽悠悠急風之中,晏三多起在半空中的身子,足足翻出丈許以外,直向石階左側方墜落下來。

天馬行空晏三多畢竟不是泛泛者流,只見他在空中的身子,一陣子疾滾猛翻,隨即輕飄飄地落了下來。雖然這樣,也無法掩飾他的醜態敗露,落下的身子已無能選擇適當的位置,直向堡壘廳外飄落下去。

黃衣人把握住此一刻良機,只見他大袖輕拂,脫弦之箭似的射向大廳。

堡壘廳內,早已在嚴謹戒備之中,黃衣人突然闖進來,頓時引發起一陣騷動。

風雷手秦漁、墨羽岳琪,一左一右,同時飛身而進,三人一左一右,各以勾摟掌式,直向黃衣人左右兩肋上插過來。

秦岳二人,各為一堂之主,身手自非等閑,二人聯手更是極具功力,掌勢未到先有兩股尖銳風力陡然襲進,雙方對掌相迎,形成鉗形的攻擊力道,黃衣人昂偉長軀正在他們兩者夾擊之間。

眾目睽睽之下,黃衣人卻是從容不驚,就見他大袖一分,有如蝴蝶展翼似的己分開了一雙手腕,秦岳二人頓時為他發自袖上的充沛力道擊得蕩了開去。

黃衣人身形再挺,大步初進,迎面人影一閃,身領乾堂堂主的瀟湘俠隱歐陽不平當身而出,他雖是黃衣人手下敗將,但是現在情勢不同,主座鐵氏夫婦在場,哪一個敢怠忽職守!

是以瀟湘俠隱歐陽不平身子一經切進,嘴裏低叱一聲,雙掌乍合,陡然以童子拜佛之勢,暗聚開山巨力,直向黃衣人前額上力劈直下。

黃衣人哼了一聲,擡臂而起,砰!撞了個正著。

歐陽不平身子一陣子搖晃,俊臉上驀的一紅,收腕旋身,轉開一旁,頓時噤若寒蟬。

在場俱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傑出高手,自然一看即知,判斷出這位平素身尊位高、技藝通天的堂主,必然在黃衣人單腕一架之間吃了大虧。

是時,負責陸戰一令的鐵筆夏侯三,手持雙筆,會合著八名紅衣殺手,猛可裏由堡壘廳側門襲了進來,乍見之下,不待分說一湧而上。

夏侯三赤紅臉色,五短身材,身法至為靈活,所隨身後的八名紅衣殺手,更是一個個如狼似虎。夏侯三職掌陸戰令令主,這個職位雖不若四堂堂主那般尊高,若是論職責卻是極為重要,他奉令外出支援晏三多拒敵不遇,才臨時折回來,發覺到敵人竟然已經闖入堡壘大廳,自是嚇得魂不附體,二話不說,率領手下一擁而入。

黃衣人淩笑一聲,駢指一點,夏侯三尚還距離甚遠,即不覺打了個冷戰登時動彈不得。

八名紅衣殺手見狀一驚,驚囂聲中,還待撲身上前,卻聽見發自總令主鐵海棠嘴裏的一聲斷喝:“住手!”

八名紅衣殺手聞聲而驚,登時退立不動。

包括黃衣人在內,所有人的目光俱都向著主座上的鐵氏集中。

盡管是大敵當前,這位總管宇內二十四令數萬手下生殺大權的黑道盟主,卻並不現出絲毫驚慌神態,冷峻的目光在八名紅衣殺手身上轉了轉,遂道:“這裏用不著你們,先退下去。”

八名紅衣殺手,各自躬身抱拳,稱了聲:“是!”匆匆退下。

大廳內頓時呈現出一片肅靜。

黃衣人那雙光華內斂的眸子,自一入堡壘廳,就註定在鐵氏身上,這時更不少瞬,冷冷一笑,繼續踏進。

墨羽岳琪身子一轉,颼然聲中,已攔在了黃衣人正面當前:“大膽狂夫!”手指向黃衣人大聲叱道:“宇內二十四令總壇風雷堡所在,豈是你這狂徒逞能撒野的地方!主座當前,竟敢失禮,當真想死不成!”話聲一落,雙手內探。已把暗藏身上的一對奇形兵刃護手輪撤到手上。

倒是武林中罕見的一種玩意兒——每一把都呈半圓形,那弧度的一面,全是打磨得極為鋒利的刃口,平直的一面留有握把,用以貼身攻防,確是極稱鋒利威猛。

岳琪兵刃到手,正待向黃衣人身前襲進,正面主座上的鐵海棠忽然一聲冷笑:“岳賢弟,你還嫌出醜不夠麽?”冷冷一笑,又道:“收起你的家夥,請一邊坐下來歇歇吧!”

墨羽岳琪不覺面上一紅,訕訕地應道:“卑職遵命。”收輪退身一隅。

黃衣人炯炯有神的一雙瞳子,無視於滿座豪傑,只註定著座上的鐵海棠一人,表情憤恚但卻不激動,腳下繼續前進,一直到距離丈許左右才突然站住不動。

是時廳外人影一閃,天馬行空晏三多已現身而入,他顯然已為黃衣人激起了無比怒火,大有與對方以死相拼的心意,只是當他目睹著眼前情形,卻也不敢貿然發作。

遂見座上的鐵海棠面綻笑容道:“鐵某人行遍天下,還不曾見過閣下這等奇特人物——請閣下報上一個萬兒,也叫我姓鐵的長長見識!”

黃衣人鼻子裏哼了一聲,淡然一笑,微微搖了一下頭。

鐵海棠長眉一皺:“請恕鐵某人愚蠢,閣下既然不肯吐示姓名,倒要請教一下閣下來意了。”

黃衣人淩厲的目光,在他身上一轉,伸出一只手指了鐵海棠一下,又回指了一下自己,隨即斷然揮下一掌。

舉座各人無不面現駭然,這種表情至為顯然,意思分明是要與鐵海棠決一高下。使大家更為驚奇的是對方這個貌相堂然,直似有帝王之尊儀的堂堂漢子原來竟是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,這一點實在令人心中大存迷惑而興喟嘆。

鐵海棠輕輕哼了一下道:“閣下之意,鐵某人明白,敢是要與鐵某人較量一下武功?”

黃衣人果然點了一下頭,怒視不語。

“原來如此!”鐵海棠臉上現出了一絲微笑:“這件事實在是再簡單不過,閣下大可放心,只要你劃出了道兒,鐵海棠就是明知不是你的對手,卻也必然奉陪,決計不會令你失望就是。”

黃衣人原本含有怒氣的臉上,頓時大見緩和,他後退一步,伸手在原地指了一下,示意鐵海棠就在現場與他決一勝負。

鐵海棠白哲的臉上,現出了兩道深深的笑紋:“且慢!”他緩緩地道:“這位壯士你既要與我動手分上一個高低,本座一定不會讓你失望,只是請恕鐵海棠狂妄自大,絕不願與無名無姓的人動手,也不願與莫名其妙的人動手,這一點尚要請尊駕開口說明才好。”

“總座說的是。”一旁的風雷手秦漁陡然滑身而進道:“要他說個明白,想裝啞巴蒙事可不行。”

鐵海棠微微冷笑道:“你放心,他當然會有個交待。”

是時,晏三多、歐陽不平、岳琪、秦漁等各位堂主也都緩緩偎了上來,四位堂主像是早已有了默契一般,身子一經站定,卻暗含著一門極具威力的“四極陣”,遙遙將黃衣人困居核心。

以晏三多等四位堂主之尊,平常對付外敵,出動一個已是難能可貴,像眼前這般四人聯手應敵,簡直還是破天荒第一遭。

如果再算上總令主鐵海棠夫婦在裏面,以六敵一的局面,更是難以想象的聲勢隆重。

鐵海棠緩緩的由位子上站了起來,那張看來極其斯文的白皙臉上,忍不住現過了一絲戾容:“尊駕昂藏七尺之軀,何以裝聾啞?未免令人不齒!”

話聲方歇,就見黃衣人臉上霍然罩起一絲怒容,那雙炬亮瞳子倏地睜得又大又圓。

各人下意識地俱不禁吃了一驚,以為他被鐵海棠一番話激起了怒火,眼前即將要尋人出手,一時情不自禁地都心中一動,哪裏知道是錯會了意。

眾目睽睽裏,即見黃衣人閃爍的一雙眼瞳子在環視眾人一周之後,臉上竟然興起了一番猶豫,就在各人心存納悶的當兒,驀見黃衣人張大了嘴。

各人心存不解,卻不知一看之下,俱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。

倒不是黃衣人嘴裏多了些什麽,卻是少了點東西——少了那根婉轉多柔的舌頭。

那根舌頭自齊根處為利刃所切斷,雖然這件事絕非眼前發生,可能事隔多年,但是那斷傷之處卻是鮮紅染目,觸目者無不驚心動魄。

鐵海棠雖然也曾想到他可能真是一個啞巴,但是必屬於先天性的天啞,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,他竟是屬於後天人為所致的傷殘,一看之下,由不住為之怦然心動,那雙長眉禁不住皺了一皺——一個傷殘者最不能忍受之處,即在於人前暴露其短,黃衣人雖然有極好修養,卻也由不住在吐露斷舌之後,現出了一片悻悻之色。

他冷峻的目光,逼向鐵海棠,其悲憤大是不能自已。

“鐵某人冒失了!失禮之處,務請壯上海涵!”一面說著,他轉向身邊的乾堂堂主瀟湘俠隱歐陽不平道:“煩請歐陽堂主,呈上紙墨,請這位壯士賜告大名,並請明示來意!”

歐陽不平恭應道:“遵命!”轉身自案頭上取來文房四寶,用一托盤托在左掌,轉向黃衣人身邊站定。

整個堡壘廳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,各人目睹黃衣人諸多異狀,無不對他心生好奇,極欲知道此人的姓名以及出身來歷。

歐陽不平手托文房四寶在黃衣人身前站定之後,向著後者冷冷一笑道:“壯士用墨!”

黃衣人伸手拔出狼毫,飽蘸墨汁,舉筆待下時,微作猶豫,微微頓了一下,終於落紙雲煙。

每個人的眼睛都睜得極大,然而當他們看清了出自黃衣壯士筆下五個大字狂草時,俱不禁大吃一驚,一顆心幾乎由嘴裏跳了出來,就連坐在金漆寶座上的鐵氏夫婦,亦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。

書寫在鵝黃宣紙上的五個大字,竟然是“寧王朱空翼!”

大廳裏,頓時興起了一絲亂囂,這陣子亂囂私語之聲,在鐵氏冷峻的目光掃視之下,立刻又歸於寂靜。

向著那個自稱寧王朱空翼的黃衣人深深一揖,抱拳道:“寧王大駕,蓬壁生輝,鐵某失敬之至!”

朱空翼倏地閃開一步,未當他一揖之禮,鼻子裏哼了一聲,信手持筆,繼續書寫著:“野鶴之身,不當王者之位久矣!尊駕不必多禮!”

鐵海棠在對方持筆狂書時,註意到對方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板指,顯然極其名貴,斷非世俗之物。

他目光鋒犀,更不曾放過刻書在碧玉板指正面凸出的幾個陽文小篆,經其辨認之下,赫然是“寧玉手印”。由對方之神威氣概、顧盼雄姿上判來,鐵海棠原已有七分相信對方所言不虛,這時無意中發現了他隨身信璽,更確定了他“王者之尊”的身分。

鐵海棠固然一世梟雄,為統率數萬黑道人物之一方霸王,兼以平素作威作福,目無餘子,然而此刻,當他面對著對方這個皇裔親王真身,感其不可一世之神威氣概之下,亦不禁大為相形見絀。在對方神光內斂的目神之下,他更不禁顯現出一絲怯情,下意識地向後面退了一步。

四堂堂主目光不勝驚異,大廳內每一個人臉上,俱都顯現著驚惶不安。

鐵海棠無意中發覺到在場各人的神采,不禁心中大大地震撼了一下。“不好!”他心裏自然的暗中忖道:“且莫要被這人攻破了心理長城,這樣我方就大為不妙了!”他不愧為黑道盟主,一世梟雄,一念觸及,登時如醒醐灌頂,大生警惕之心。

冷森森地發出了一串笑聲,鐵海棠頓時沈下臉色道:“風雷堡江湖下處,何當貴人光臨,鐵某無限惶恐,尚請賜示來意才好!”

朱空翼看著他冷笑一聲,振筆疾飛道:“宇內二十四令為惡江湖,自取滅亡,尊駕為禍之首,特來告誡,倘能心生悔過,自即日起解散此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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